「文學與美食相遇的起點。」11月初,記者魚貫湧入座落在巴黎歌劇院與證券交易所之間的杜翁餐廳,法國最具影響力的文學獎,即將拉開今年文學季的序幕。1914年起,龔固爾文學院士首度聚集在杜翁餐廳評選文學作品,此後,十位院士每年的秋天便會在此,共同參與一場文學美食饗宴。一旦獲選加入龔固爾文學院士,杜翁餐廳將為此人保留座位,並打造專屬的餐具。若說杜翁是法國文學的聖殿,一點也不為過。
「多虧了龔固爾文學獎,讓杜翁的意義超過一間優秀的餐廳。感謝這具有權威的文學獎,讓杜翁名揚四海。」餐廳主廚兼經營者安東尼.衛斯特曼(Antoine Westermann)如此說道。安東尼.衛斯特曼放下一間三星餐廳大廚職位,於1994年起,加入巴黎文壇重要的美食時光。首席龔固爾文學院士貝爾納.畢佛(Bernard Privot)讚稱:「杜翁在這裡成功地平衡了腸胃和文學之間的對立關係。」。近年來,除了文學獎落誰家,院士們的午餐菜色也成為媒體關注的焦點。「龔固爾和杜翁之間,存在著美好的婚姻關係。」這段百年之戀,看來會繼續在文學和美食的領域,不斷締造佳話。
「榮譽書腰,承載歷史」1862年,作家愛德蒙、吉爾.龔固爾兩兄弟(Edmond et Jules de Goncourt),決定將生後所有的遺產都奉獻給文學。1903年,按照愛德蒙.龔固爾的遺囑,選出十位文學院士,該年年底龔固爾文學獎誕生。起初,龔固爾提供高額的獎金給法國當年出版品中最傑出的作品,支持優秀的作家克服經濟困難,持續創作。如今,高額的獎金已不復存在,然而每本穿上代表榮譽的紅色書腰的獲獎作品,其光芒依舊耀眼如昔。龔固爾身處在眾多文學獎當中,仍維持他屹立不搖的地位。
歷史上,龔固爾除了選拔優秀的作家,也連帶促成了其他幾個文學獎的誕生。1926年,久候在杜翁餐廳的十位記者決定自創荷諾多文學獎(Prix Renaudot),旨在獎勵那些龔固爾的遺珠之作,而荷諾多選在與龔固爾幾乎相同的時間、地點公布該年度的得獎作品,與其較勁的意味相當濃厚。除了荷諾多之外,「槓」上龔固爾的還有法國的費米娜文學獎(Prix Femina)。女詩人安娜.德諾瓦伊(Anna de Noailles)1904年創辦費米娜文學獎,所有的評審皆為女性,在當時帶有濃厚男性觀點龔固爾文學獎之外,將一種新的文學觀點帶入法國社會。這三個獎項加上法蘭西文學獎(Prix de l'Académie française)和梅迪西文學獎(Prix Medicis)等,每年都在十月至十一月揭曉得主,各大出版社也在稍早陸續將他們今年最大的籌碼出版上架,法國書市此時可說是星光閃爍,令人目不暇给。
秋天就傳統中華文化來說是豐收的季節,農人在此時享受一年的成果,大飽口腹之慾,而在法國,秋天則是一場文化盛宴,人們大啖該年度的文學精粹,過往獲獎的精采作品也將再度為人傳誦。
數百年來,許多作家先後獲得這份榮耀,包含普魯斯特、馬勒侯、西蒙.波娃、羅曼.加里、莒哈絲,甚至今年榮獲諾貝爾文學獎的派翠克.蒙迪亞諾,都曾奪得桂冠,而屬於這些作家的軼事和該獎項引發的爭鬥也不在話下。
「文學榮耀,一度腐敗?!」1932年,路易‧費迪南‧塞利納(Louis-Ferdinand Céline)的作品《Voyage au bout de la nuit茫茫黑夜漫遊》甫出版便使讀者驚艷萬分,他也成了該年度鞏固爾呼聲最高的獎項候選人,沒想到最後結果公布,卻獎落居‧瑪茲里纳(Guy Mazeline)的作品《Les Loups》,法國文壇一片嘩然,此事一度被稱為「鞏固爾醜聞」,也讓這個獎項飽受抨擊,其制度亦為人詬病。終於在2008年,鞏固爾一改前例,廢除舊則,包含院士不得受雇於任何一家出版社,且過去院士得以任職直至八十歲的規則也遭廢除。拋開舊有的枷鎖,鞏固爾至此彷彿重獲新生,洗刷過往的恥辱。
《Voyage au bout de la nuit茫茫黑夜漫遊》:以第一人稱寫成,主角在一次世界大戰毅然從軍,然而戰場的殘酷卻逼駛他逃離一切,在非洲、美國等地流浪,飽受風霜,即便在回到法國,成為窮人的醫生之後,他始終仍徘徊在社會的底層。小說反應兩次世界大戰的之間和隨後的社會景象,那些不堪甚至扭曲的描述,句句都在抨擊當時世界存在的不平等和黑暗面。
「史上唯一『二度』獲得鞏固爾文學獎的作家」每位作家畢生只能獲獎一次是鞏固爾文學獎的宗旨,而羅曼.加里是歷史上唯一打破這項準則的作家。1956年他以《Les Racines du ciel天根》獲獎,接下來他的執筆生涯一帆風順,著作無數。他於自殺前承認,1975年以《La Vie devant soi 雨傘默默》獲得鞏固爾的埃密爾.艾加(Emile Ajar),為他的筆名,意在嘲諷被高捧的「名作家」,同時證明自己的作品即便不在名聲的加持下,也仍能獲得不凡的評價。有人抨擊羅曼.加里二度獲獎的非正當性,但更多的讀者則對這位傳奇作家作品的興趣倍加濃厚。羅曼.加里用自己的人生,在鞏固爾史上寫下不可抹去的經典故事。
《Les Racines du ciel天根》:以象種保育作為主題,被譽為第一部生態小說,主角在二十世紀中的非洲致力投入保育象群及防止盜獵的行動,為此不惜與強權抗爭。羅曼.加里提醒人類應謹記生命的根源來自這片大地,強調人與自然共生的重要性,這個議題時至今日仍值得我們探討和深思。
「打破魔咒,坐擁龔固爾和費米娜」在瑪麗.恩迪亞耶(Marie Ndiaye)之前,人們笑稱,鞏固爾與費米娜文學獎之間存在著一種魔咒,沒有一位作家能在創作生涯中接連獲得這兩個立場對立的文學獎項。瑪麗.恩迪亞耶可說是一位天才作家,十七歲即出版她的第一部作品,於2001以《Rosie Carpe》獲得費米娜文學獎,2009年再以《Trois femmes puissantes 三個折不斷的女人》獲頒鞏固爾文學獎,破除了存在數十年的魔咒。瑪麗.恩迪亞耶不僅是少數獲得龔固爾的女性作家之一,同時也是首位獲得該獎項的黑人作家,她的作品多以非洲為背景,且難能可貴的撇開過多的柔情,鏗鏘有力地表現她駕馭情節和語言非凡的功夫。
《Trois femmes puissantes 三個折不斷的女人》:三個獨立而又各埋伏筆的故事,講述三位女性在家庭、愛情及移民的命運變奏曲。橫跨在法國和非洲兩地的故事,節奏清晰,每個主題都像是社會新聞的延伸,精準地描繪女人在親情、愛情之間的掙扎,表現她們面對困境所具有的那種陰柔的剛強。
2014年,作家莉迪‧薩爾瓦爾(Lydie Salvayre)也在11月5日脫穎而出,其作品《Pas pleurer》也將繫上象徵榮耀的鞏固爾紅書腰,從杜翁餐廳一舉登上法國文學的殿堂。無論是與杜翁之間的美味關係,或是存在歷史上繁多不及備載的軼聞趣事,鞏固爾文學獎以超群的影響力,在未來想必仍會是全世界討論及關心的議題。
《Pas pleurer》:背景為西班牙內戰時期,以作者的母親和作者喬治‧貝納諾斯(Georges Bernanos)兩種不同的聲音,交織出一個動盪的時代,和身處其中的人們血淚般的回憶。